范学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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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日,我们在海边散步

飞到芝加哥上空时已经是凌晨了,机窗外,近处是大块的暗蓝,上面划过一条条灰白。机翼上的小红灯一闪一闪的,半轮红月在上,不弃不离。是橘红色吗?我看了又看。看着看着,我想起了一天前的中午,辽阔的蓝天上飘着几缕白云,红日当空,我与熊璩、楚源夫妇在海湾边上散步,那是旧金山。熊大哥,我不自觉地默念。

    我们有两三年没见面了。这次知道我要到旧金山布道,将近一个月前,熊大哥就说,这次来了,你多住几天。我们家虽然小,但非常欢迎。我们带你去看一个红木公园,开车四个小时就到了。我纠结了好一阵子,不得不谢绝,家里还有些事。

    就这样,礼拜六上午,他们把我接到他们家中,吃了楚源做的一些小点心后,熊大哥说,我们到附近的公园走走吧,开车五六分钟就到了。

    会是上次去过的那个公园吗?我心里暗暗想。上次?上次到熊大哥家是哪一年?2011,还是2012?那是初秋,我们也一起在水边散步。海水绵绵直到山脚。

    果然是那个公园。熊大哥,我们上次先去的是左边那条路。对,熊大哥说,我带你去看白色的塘鹅,Dalmatian  Pelican。这回它们不在了,一群老人架起了一个照相机远望。楚源说,也许是我们来的时间不对。

   我们回头朝另外一条路走,海风缓缓吹来,开始有一点腥臭味,后来就没了。水波微微颤抖,一群海鸟在一个大池塘中散步、休息、或者像我一样眺望。熊大哥,我上次看到的是几个小鸟,腿很长,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的。熊大哥说,也许,它们长大了。我们也老了。

   前面的路很长,时而有跑步的人迎面过来,后面也时而传来声音,请靠右边!一辆又一辆自行车闪过。我们三人继续慢慢地走,熊大哥说,那里有几只白塘鹅。我们站住了看了一会儿,它们离我们挺远的,仿佛是一团梦,天上的白云也仿佛是一团团梦,还有远山上梦一般朦胧的秋草,有黄褐色的梦吗?

   海风还是轻轻地吹,水面还是微微地动,我们还是慢慢地回忆往事。熊大哥,你还记得吗?那次你带我去优胜美地公园,早上起来我们一起散步。熊大哥说,当然记得。我说,山脚下那条细细的小溪,在草墩间绕来绕去,水清得都能见到底。熊大哥说,是啊,我还说了,小时候常看到这样的小溪,但现在很少能看到了。我说,我当时也说,我的家乡也一样,连大河都快成了臭水沟。

    我说,我们在那个旅馆吃的晚餐真棒,你请客,吃的是鱼,20多美金一份,真鲜。熊大哥说,是你请我吃的吧。我疑惑,是吗?但小费肯定是你给的,给了不少钱。熊大哥说,是吗?就在写这篇文章前,我查了当时写的文章,居然没有写谁付的饭钱。但又怎么样哪,那是兄长带着老弟旅游,一晃,已经过去六年了。

    几次和熊大哥谈心,我们都谈到了破碎。我们说,我们的生命都破碎了。人心因缺乏爱而破碎。主耶稣的心因爱我们而破碎。正因为主的心也破碎了,所以,他才能接纳我们的破碎,担当我们的破碎和忧伤。

    我说,我们各自的破碎的经历往往影响了我们对上帝的认识。在寻找信仰的那些年,我很难理解上帝怎么可能是慈爱的父亲。要是说严父还差不多。楚源说,从我的经验我很容易理解。我说,那是上帝赐给你的恩典。我说,我可以理解上帝像慈母一样。

    我们拐了一个弯,身后是海水,眼前是荒野,一条小沟中,露出几坨黑泥,远看是黑色的,近看墨绿。我和熊大哥说到了写作,我说,大自然不断地展示了上帝的丰富性,你看这坨黑泥,色彩就这么丰富。对了,我最近几年很喜欢德国诗人特拉克尔的诗,色彩极其丰富。熊大哥说,我是诗盲。不过,楚源喜欢读。她的记忆力很好,读到好东西后常常讲给我听。有时,我会把它写在我的作品中。没想到,楚源当晚就找到了好几首特拉克尔(Georg Trakl)的诗,读了一个晚上有关这位诗人的故事。至于她怎样给我的熊大哥扫盲,我还没来得及问。

    旧金山的天气真好,阳光真灿烂,我说,熊大哥,我们应该多写写上帝的伟大、慈爱和丰富。熊大哥说,是的,耶稣的恩典,就是我们的希望。我说,熊大哥,你英文好,读的书多。建议你多多的介绍西方最新思潮的东西,介绍一下美国基督教最新最好的作品。熊大哥说,好,我努力。

    给你提个意见,我说,以后对一些不同的看法不要太敏感。也许是老了,我越来越认识到,人是不同,大家对事情的看法常常不一样。多一点包容。熊大哥说,是的,我要警惕。

    我们坐下来看水,楚源给我们端来了两杯水。熊大哥说,上次,我们在这里看见了灰色的大塘鹅。我说是啊,好大的个,一点也不怕人。熊大哥说,奇怪啊,今天它们没有出现。我笑而不语,心想,我们出现了就好。水还在。

    我说,这几年来,诺域治的茱莉安 (Julian of Norwich)的一段话给了我很大帮助,她说,“上帝亦向我表明了罪恶并不是羞耻,反而是人类的荣幸。”她说,因为在这境况中,我的思想与彼得与保罗相遇,看到他们如何带着自己的过犯,与人交往,并在地上的教会得到了荣耀。

    我说,大德兰也说过类似的话,她说,在祷告这条路上,一个人自己知道的罪疚乃是粮食,所有爱吃的人都要吃它,没有粮食他们就不能维持生命。

    熊大哥说,这是不是就是保罗说的,罪在哪里显多,恩典就更显多了。我说,是吧。也许,破碎、罪孽、失败,这些也是一条路,因着它们,我们才需要主,我们才恳求主的恩典,我们才坚信着恩典就是恩典。

    我们往回走了,熊大哥夫妇准备请我吃午饭,去一家东南亚风味的餐馆。他们问我喜欢不喜欢,我说,好哇,我还从来没有品尝过。路上,几处鲜花盛开,一群群加拿大野鹅狂舞,狂叫,两只海鸥的嘴紧紧叼住一块面包,谁也不肯松口,小孩子哈哈大笑,我说,熊大哥,我这次看到你笑容多了,很开心。

    熊大哥说,是吗?

    我说,不是啊?

    2015.10.5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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