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天早上八点过一点，我就出发，带儿子到芝加哥城里的中国城去。去的早一点，想跟他吃一顿中国饭。到了，要了油条，豆浆，萝卜糕，大米粥。儿子喜欢中餐，吃得很开心，我看他吃也很开心。九点四十五，我和儿子一起参加了教会的主日崇拜。中国城的国语教堂，就在餐馆对面。今天我在这里讲道，我以耶稣受试探的故事为题，讲了人生充满了试探。
第一个试探：物质试探，越来越富裕的生活。以为生活富裕了，钱多了，人就幸福了，满足了，有道德了。古训，食色性也。两个误区，其一，把人生最基本的需要（食物），当成了人生最高的需要，其实，这是两类不同性质的需要；其二，两个需要之间，并没有必然的联系，不是吃饱了，吃好了，就道德高尚心灵满足了。
人的最高需要，是对上帝的需要，也可以说，是对家的需要，根（安身立命）的需要，爱的需要。只有上帝能够满足这个需要。不要向世人索取无条件的完美的爱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把这样的爱给与你，你也不可能始终如一地把它给与别人。
耶稣说，“人活着，不是单靠食物，乃是靠上帝口里所出的一切话”。这话，就是神之爱。
主日崇拜结束后，到一家商场买菜，瘦猪肉，1。69一磅。买了10磅后，又买了6磅，让店员铰成肉馅。随后，和儿子一起到一家新开的饭馆吃午饭。台湾菜，很棒。儿子说，经理很有礼貌。我回答，他是在台湾接受的教育。儿子不太明白我的话，我也懒得解释。
两点十分，我带儿子往回赶，三点钟，网球俱乐部有课，私人教练，一个小时。这是临阵磨枪了，六点钟，他要参加学校网球队员的第二场选拔赛。他非常想进入高中的网球队。
星期六中午，我们父子吃午饭的时候，我儿子说，爸，你知不知道，在芝加哥北面这些学校中，我们学校是最Redneck的？Redneck？什么意思？字面上看，是一个蔑视的称呼，指美国南部的农民，乡巴佬。爸，你知道，他们一天到晚干活，脖子晒得红红的。你意思是说你们学校的风气最像农民。儿子答，不是。大家真正的意思是，我们学校的学生最有白人气质。Redneck，乡巴佬，白人气质，居然联系到一起了，我一下子转不过弯来。
儿子继续。你看我们学校，体育多厉害阿。每天都上课，你体育好，就成了大家眼里的英雄。我们有最大的那个体育馆，你去过，还有摔跤馆，体操馆，游泳馆，还要给新生再盖一个体育馆，外面还有足球场，橄榄球，棒球场，还有田径场，我们学校的许多体育项目，在州里都可厉害了。学校把钱都花在体育活动上了。才有一个图书馆，乐队练习室，也就那么几个。
第一场选拔赛星期六晚上就开始了，35名同学报名，在一个网球俱乐部中进行。星期天晚上六点到八点，继续进行。我查了一下，来了38个高中生。
学生们有时候是两个人一组，一个场地有三四组，不断地打，只有两次发球的机会，赢了，立即跑到对面，打。输了的，赶紧退到最后，下一组马上上来，发球，接球，扣球，或赢，或输，赢者进，败者退。一会儿后，再上，再战。
双打结束后，单打，还是不断地跑，不进，则退。败一次，再来。打！打！打！赢了，一握拳。输了，一晃头。两个小时，就这样如车水马龙似地，不停地跑动，不停地打，没有一个人退下，没有一人蹲下，喘息的机会，就是教练宣布换一种打法那一会儿。
八点多一点，两个教练坐到一起，看样子是研究名单，我们这些在外面观看的家长，都急得站起来了。里面，虽然到了结束时间，但老师没有说停，高中生们还在继续拼！
教练把学生们聚到一起，说话。说什么，我们听不到。连美国学生家长都议论了，太折磨人了。
终于，老师看着名单，说些什么了。有的学生高兴地一挥手，看样子，进校队了。我儿子一点激动的表情也没有，和几个小个子的同学一起，凑到了教练面前，说什么，不知道。他的一个同学出来了，高兴地对爸爸说， I made it 。他没有说我被选上了，而是说，我做到了。我问儿子你选上了没有，儿子说，没有我的名字。
我的心一下子凉了。
怎么安慰孩子呢？得仔细琢磨着词。
儿子终于上来了。拍拍他的肩膀，我说，没关系，儿子，接着练，争取下一次机会。他笑看我，爸， I made it 。
真的啊，好样的，我给了他一拳，怎么不早上来，急得我都快得心脏病了。
儿子说，一共选上33人。我们明天下午就练习，从两点到四点。以后，一周五天，每天都练习，从三点十五，到五点。
他在车上对我说，爸，我们数学俱乐部要是这么天天练习啊，肯定也能在比赛里得第一。
但我的思想却又转到了白人气质上，Redneck，体育竞赛，白人气质，怎么能够联系到一起呢？突然想起导师张岱年先生的概括，他比较中西文化的不同，说，西人尚力，华人尚文；西人尚竞争，华人尚协和；西人尚进取，华人尚保守。
崇尚力量，拼搏，创新，进取，难道这就是白人气质？我真得好好琢磨琢磨。
2007．3．5
《活在美国》系列原创，第254篇，《猫眼看人》首发
转自 范学德 著《细节中的文明——寻找美国的灵魂》，西藏人民出版社，2009年
